到海邊,一般人只會對行動快捷的蝦蟹,或是顏色鮮艷的海水魚、海星有興趣;但對他而言,最吸引他的卻是海藻,由不同的藻類所形成的海底熱帶雨林,才是讓他著迷的海底世界。
“我們日常生活中的牙膏、乳液、藥膏,部分都來自海藻的萃取成分,而海藻更是營養豐富的食物來源,市場上也不泛海藻類製成的保健品、化妝品及護膚品,日本壽司的紫菜、大馬生產的‘海燕窩’,全都是海藻製成品。 ”
2010年6月,全球第一部全以海藻生物燃料推動的飛機,在德國柏林國際航空展試飛成功,更說明海藻的高度利用價值還有待人類去開發。
在他心中,海藻的美麗可媲美珊瑚,甚至更勝於珊瑚。
他是顏銘亨,海藻養殖及生態研究員,從海藻中“搾金取銀”,是他現在的工作,而“海藻殺手”是他的另一個稱號。
今年35歲的顏銘亨,自大學一年級正式選修海藻養殖科系後,即被這鮮為人知的領域吸引,從此欲罷不能,投入海藻研究至今已有15年,他自己形容,海藻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。
海水退潮時,顏銘亨頭上一頂帽子,穿著潛水塑鞋,戴著手套,在潮間帶或是礁岸採集海藻,用鏟子慢慢地將海藻連莖(根)從石縫裡完整刮下來,再放入裝有海水的保鮮袋子裡,准備帶回去制成草本再進行切片檢驗及基因研究,動作流暢快速,趕在漲潮前,回到陸地。
有時候因為過於專注,不小心滑倒,腳就卡在石縫裡,或是整個人跌入石洞中,重則頭破血流,輕則就是皮膚擦傷,但最怕的還是遇到淺水中息栖的海蛇,這個時候他盡可能不移動,再通知四週的同伴:有海蛇。
一旦被咬陷入昏迷,同伴也清楚禍首是海蛇,但感恩,顏銘亨遇過卻未被咬過,否則今日就沒辦法站在這裡,進一步說明他潛入深海採集海藻,結果被海藻纏著,動彈不得的驚險經歷。
聽他說完,才知道海藻養殖及生態研究員不只是終日埋守在實驗室裡,也是戶外險境求存的工作。
同事們都稱顏銘亨作“海藻殺手”,意指他所到之處,海藻皆無可幸免,說的不是他對於海藻的破壞力,而是他對於這份工作的認真,他經常遊走在大馬不同的海域,在岸邊,或是潛入深海,尋找海藻,發掘新品種。
只要發現可能是新品種,他會多採集幾個樣本進行研究,或是透過海藻生態,進一步了解大馬海域的環境變遷;只要在他視線範圍內,他絕不會錯過任何一株海藻植物,因為海藻種類的多寡,數量劇增或減少都是一種徵狀,記錄著海水溫度的變化、海水的咸度、環境的破壞程度。
“你知道嗎?地球最先有的生命就是藻類,藻類的光合作用,將水中的氧一點一滴地分解出來,改變了大氣的成分,促成臭氧層的形成,不同的生物開始繁殖,變成今日你所看到的一切。”
現今占地球面積70%的海洋中,海藻是食物鏈中最初級的生產者,除了生產氧氣、它也是海洋的“清道夫”,可以淨化水質、沉積碳酸鈣協助造礁,更是海洋生物棲息、覓食、交配、避難的最佳場所。海藻的存在,造就了多采多姿的海洋生物世界。
日益惡化的全球變暖問題,讓各國專家都在積極探討溫室效應的對策,顏銘亨說,用海藻來應對全球變暖正是目前最可行的良策,海草和海藻能吸收二氧化碳,再進行光合作用,緩解全球變暖的效率,遠遠超過熱帶雨林。
除了對環境的貢獻,含有豐富礦物質及營養的海藻也可以是食物,如餐桌上常見的紫菜、海苔、海葡萄,日常生活中的牙膏、乳液、藥膏等部分保健品、化妝品及護膚品都來自海藻的萃取成分,也有科學家成功研究海藻可能解決燃油危機。
“國外有飛機使用海藻生產的生物燃油進行試飛,成功及安全降陸;美國也有車子開始使用海藻燃油,只是目前還在克服生物燃油高成本的問題。”
一般人對於海藻的了解都是來自於國外,對自己海域卻很陌生。顏銘亨聲稱,全球目前有14萬2430種海藻類,在大馬已經被鑑定的海藻就有400多種,在進行海藻研究期間,他已經找到了其中的300多種,同時還發現了近10種有待鑑定的新海藻,一旦確定這些都是新品種,他就可以替新海藻取名字。
他說,他沒想過要一“藻”驚人,但越了解海藻,就發現自己了解的其實很少,只要知道更多,海藻可以運用的領域也就更廣,而每一次的新發現都是一種記錄,因為這些新記錄的誘因,讓他一直想看下去,停不下來。
或許有那麼一天,顏銘亨可以從自己親手發現的新海藻品種中,研究出全新的海藻利用價值。
______________
你知道或曾經聽過“海燕窩”嗎?那是旅遊沙巴必買的手信之一。
晒干後的卡拉藻,外層還有許多白粉沫,其實是海鹽,洗淨後,以燒水煮至融化,再倒入冰塊,瞬間冷切的液體會變成膠狀,水與膠的交融喝起來像是喝燕窩的口感,因此卡拉藻也被俗稱為“海燕窩”。
卡拉藻(又稱麒麟菜)是其中一種紅藻類,大馬是亞太區排行第8或第9的生產國,由卡拉藻所提取的卡拉膠(Carrageen)更是市場上極具經濟價值的海藻膠,可被用作為食品添加劑的一種,如凝固劑或乳化劑,在食品和其他工業得到廣泛的使用,可製成軟糖、冰淇淋、牙膏及化妝乳膏等。
政府已經將海藻養殖業列為12項國家關鍵經濟領域(NKEA)之一,希望到2020年時,海藻年產量可提高至150萬公噸,同時也撥款給三所國立大學,以進行海藻產品之研究開發,包括藥品與化妝品等領域。
大馬在2009年的海藻產量為1萬4000公噸,出口金額為3500萬令吉,主要出口市場為英國、日本及中國大陸。顏銘亨聲稱,現在的海藻產量距離2020年的150萬公噸產量還很遙遠,因為卡拉藻的養殖仍然局限於沙巴仙本那海域。
“過去,我們嘗試將沙巴的卡拉藻移植到西馬不同的海域進行養殖,但最後都因為各種因素而宣告失敗,前陣子,我試著在家鄉邦咯島,一個較偏僻的海域再嘗試,目前觀察算是成功,希望未來會有更大的突破。”
因為海藻相關產業具有巨大的潛力,政府必須規劃海藻產業的可持續發展戰略,屆時,卡拉藻不只可以為我國帶來經濟效益,增加國家收入的同時,也有助維持海區生態平衡,一舉兩得。
______________
中學畢業前,顏銘亨的大學申請表格填寫的第一志願是農科,第二志願是森林科,第三志願是漁業科,在一般人眼裡,這些都是超冷門科系,大家都想當醫生、律師,誰會想成為“專業”的農夫或漁夫?
“從小,我就對生物,特別是植物有濃厚的興趣,也養了很多寵物,兔子、鳥、雞、魚,即便是到溪邊抓的小蝦子、魚,我真的很喜歡魚,養魚還可以觀賞牠們,所以那個時候,我的愛好就是垂釣。”
大馬教育文憑(SPM)放榜後,他以優異的成績直接申請公立大學文憑課程,成功取得博特拉大學登嘉樓分院(登嘉樓大學前身)漁業科的名額。
“知道自己被錄取時,心情是開心的,但沒想到是第三志願,而且還被派到登嘉樓分院,其他同學都可以到城市唸書,而我只是從邦咯島轉換到東海岸,一樣是海邊的地方生活。”
顏銘亨源自於邦咯島的小康之家,父親原來是名漁夫,但因為收入太低,而轉當船運公司浮船控制室的技術人員,母親則是家庭主婦,他在家中排行第二,有一名姐姐及兩名弟弟,以家裡當時的情況,根本沒辦法負擔他到私立大專的學費。
因此,被博特拉大學登嘉樓分院錄取,無疑是個佳音,但科系及地點仍然讓顏銘亨猶豫不決,最後是母親的意見,讓他決定踏出這一步。
“可以直接升大學已經是一個難得的機會,媽媽說,她看過報導,漁業養殖在未來很有潛質,再加上我個人興趣,她覺得我應該接受。”就這樣,顏銘亨開始離鄉背井的大學生活,成功考取博特拉大學漁業文憑後,繼續攻讀水產養殖技術學位,鑽研海洋植物學領域。
現在,海洋對他而言,是他另一個家,一個無法定居,卻又離不開的家。
自出世開始,顏銘亨的生活就不曾與海洋切割,如今還要在海裡找尋他的理想,從以前開始就覺得海洋很神秘,總會幻想海裡是不是真的有美人魚;現在他就在這神秘的海洋裡發掘寶藏,而這一個寶藏就是海藻。
■顏銘亨簡介
海藻養殖及生態研究員,現於登嘉樓大學鑽研海洋植物學博士學位,同時也是該大學漁業與水產養殖學院助教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■那些人教我的事
說明一些,其實是採訪工作上的人物專訪,用文字記錄他們的經歷,也像似在給自己上了一課。有時候,從別人的人生去感受現在的自己,再想像未來的自己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